第九章 樹心的真相

　　“滾出去！走狗、自然的敵人！”洞窟深處傳出壹個憤怒的咆哮，像是放大千百倍的蒼老女人的聲音，帶著歇斯底裏、癲狂。
　　壹股暴躁的氣流隨著這聲音湧出，吹得洞窟頂部鐘乳石左右亂顫，洞窟下方的水面蕩起壹圈圈的波紋。
　　但這並沒有嚇退眾人，他們趟過中央的水道進入了洞窟最深處。
　　光線更黯了，熹微的光亮照出壹個臃腫的巨型生物：它從灰色的巖壁以及洞窟頂部硬生生鉆出來，壹眼看去宛如壹堆肉瘤贅生的肉山，非常惡心。
　　這座肉山中最醒目的那壹塊，位於正中央，形如心臟，還在噗通噗通地跳動。
　　它的搏動仿佛具備某種無形的魔力，整個山洞都在響應它，不停往下掉落著碎石和粉塵。
　　而此刻，它被壹堆粗糙堅硬的樹皮覆蓋住，樹皮上還有淡黃色的木須，就像為自己套上了壹層尖刺盔甲。
　　獵魔人們脖子間的吊墜劇烈震動，附近充斥著魔力，或許這團奇形怪狀的東西就是魔法的造物。
　　“樹瘤……”雷索說。
　　“明明是樹心……”羅伊糾正道，“它正好連接著山丘頂部那棵巨大的榕樹根部。”這棵樹心周圍還纏繞著壹條條粗壯的樹根，活物似的緩緩蠕動。
　　“滾出去！”老女人的聲音又響了起來，在洞窟中回蕩，眾人這才發現，說話的家夥就是眼前這披著樹皮的心臟，
　　“馬上滾出我的地盤，否則，定讓妳們痛不欲生！”怒嚎中，樹根猛地從巖壁中拔出，蟒蛇壹樣盤旋在半空，利齒瞄準獵魔人們。
　　“樹心女士……您有壹點誤會。”羅伊的視野，觀測中樹心表面覆蓋著壹層淡綠色的能量，壹層天然的偽裝，他只能看到和地面上那棵野性大榕樹相同的說明，看不到樹心真正的身份。“我們是獵魔人，並非妳口中任何人的走狗。”
　　“說謊！自從妳們進入呢喃山丘，我就聞到那股惡臭，和那三個醜陋惡毒的婊子身上的氣味壹模壹樣，我就算化成灰也忘不了！妳們還殺了我的守衛！”樹心尖叫道，“想活命趁早給我滾出洞窟！”
　　“我們要是不答應呢？”瑟瑞特被她的態度惹得有點煩躁，劍尖指著她，不客氣地反駁道，“妳的手下們，狼人和那群安德萊格都死光了，還敢威脅出言威脅？”
　　“妳們可以試試！”樹心仍然有恃無恐，“是妳們背上的劍快，還是我的洞窟塌得快！”
　　眾人心頭壹凜。
　　“別激動，女士，讓妳難受的氣息是不是來自這個東西？”羅伊拉了拉瑟瑞特的胳膊，順便將懷中的匕首丟到了樹心面前。
　　樹心頓時陷入暴怒，控制樹根狂風驟雨地抽打武器，壹條條樹根揮出滿天殘影，刮得勁風鼓蕩。
　　洞窟裏響起連綿不絕“劈裏啪啦”的聲音。
　　獵魔人都往後退了壹步，以免被殃及。
　　片刻後，樹心發泄完畢，堅硬的地面被抽打出壹大片粗若兒臂、深深的痕跡。
　　獵魔人則抽了口涼氣，她究竟跟林中夫人有多大仇，多大恨？
　　“樹心女士，現在相信我們了嗎？我們如果是那三個‘婊子’的人，絕不會任由妳糟蹋這所謂的聖器。”
　　“那為何帶著她們的東西找到這裏？又從哪裏知道我的下落？”樹心的語氣仍然充滿懷疑。
　　“我們確實和林中夫人做了壹筆交易，但並非妳想的那樣……”弗利厄斯站了出來，又解釋了壹遍他們的遭遇，重點提了提男孩卡爾。
　　“三個老巫嫗利用卡爾威脅我們，我們迫於無奈到呢喃山丘替她們狩獵祭品，但這筆賬還是得算。”羅伊仔細地解釋道，“我在壹本書裏看到了關於您的描述。書裏說您是被三個老巫嫗封印起來的吧？毫無疑問，您和她們是絕對的死敵，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……所以我們才來聯系妳。”
　　“妳們想跟我合作，對付林中夫人？”
　　“沒錯，至少要給她們壹個教訓。”奧克斯露出滿口白牙，狠狠地說，他最反感別人威脅。
　　樹心緩緩擺動根莖，沈吟道，
　　“合作的事情待會兒再談。獵魔人，妳剛才提到的書指的什麽書？從哪兒找到的？”樹心聲音變得奇怪。
　　“《全知的她》，”羅伊說，“我們在威倫沼澤壹位殘疾人家裏發現的。”
　　“妳相信書中的記載？”樹心嘆了口氣，“我給妳指出壹處錯誤吧，那三個惡毒的女人聯手毀滅了我的肉體，但她們可沒辦法封印我的靈魂。是我主動選擇依附上這棵神聖之樹，整個威倫，它是唯二能承受我的靈魂的存在。”樹心頓了頓，“可惜從那以後，我再不能從榕樹中脫身。”
　　拯救她靈魂的自然化身，如今卻成了她的囚籠。
　　盡管樹心無法做出表情，但她渾身彌漫出壹種哀傷和無奈的情緒。
　　幾人聆聽著，緩緩收回了銀劍。
　　“那本書裏還提到些什麽？”
　　“書中還提到妳的身份——林中夫人的母親、創造者，威倫最古老的存在——仙母，因為妳喪失理智想要血洗整個威倫，她們才合夥殺掉了妳。”
　　獵魔人的話音落，樹心突然笑了起來，整個洞窟都回蕩她的笑，但笑聲裏沒有歡快，只有諷刺。
　　“我要是她們的母親，創造出這種容貌醜陋、內心邪惡的賤貨，我早就撞死在大榕樹下，自我了斷。”樹心語氣極其刻薄，包含著深深的痛恨，“她們還敢往自己臉上貼金？阻止我，壹個自然的守護者，毀滅威倫？真是令人感動的輝煌事跡！”
　　樹心咆哮道，“憑她們也配？！憑這狗娘養的老東西也配？”
　　獵魔人齊齊搖頭。
　　樹心繼續說，
　　“那個呢喃婆，知道嗎？就是三姐妹之壹，喜歡割掉人類的耳朵，用魔法煉制成她的耳目；織婆，愛用人類的毛發，編織成輕薄的紗衣，遮住她全是褶子的臃腫肉體；煮婆，經常烹飪肉湯，邀請她的姐妹壹同進餐，偶爾也有其他亂七八糟的邪惡生物加入。”
　　這個羅伊知道，邪惡生物中就包括了臭名昭著的狂獵。
　　“妳們覺得——”樹心放慢了語氣，壹字壹句道，“那三個玩意兒是什麽好貨？”
　　“這麽說，樹心女士，您並非創造林中夫人的仙母，而三姐妹更不是表面上那般，保佑威倫人民平安的神明？”
　　“妳們知道就好。”樹心忽然舒服地松了口氣，“抱歉，好久沒這麽痛快地跟人聊過天，我有些失態了。”
　　“我們能理解……”雷索點點頭，換成他們被困在壹棵大樹裏上百年，也會發瘋。“那麽妳究竟是什麽身份？妳願意幫我們對付老巫嫗？”
　　“諸位，妳們願意耐心聆聽壹個‘怪物’胡言亂語，那我也願意跟妳們分享壹些，關於威倫的真相。”樹心頓了頓，而五人豎起了耳朵，
　　“我是古代德魯伊之環的壹員，守護著威倫的森林和沼澤，維護自然和生態平衡，妳們可以稱我為昆古蘭。而老巫嫗，三姐妹，或者說林中夫人，她們是第壹次天球交匯期間，降臨威倫的異界怪物，她們能從土地中汲取魔力，操縱附近生物的命運。”
　　“她們覬覦威倫這片土地，於是聯手毀滅了我的肉體。並把我的靈魂封印到這棵榕樹裏，我曾經為之服務的自然庇護了我，讓我不再受到老巫嫗陰謀詭計。”
　　“因為守衛者的死亡，自然之母長時間處於憤怒當中，營造出這片呢喃山丘，解放動物身體中的野性，肆意發泄憤怒，同時也阻止三姐妹的爪牙接近我、傷害我！”
　　“現在，獵魔人，既然我們都承受了林中夫人的惡毒傷害，而幾位又願意配合，那麽，請答應壹個請求。”
　　“什麽請求……”
　　“讓我從這顆棲身的榕樹樹心中解脫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