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五十九章 劍問不平平不平

　　背著書箱的老儒生稍稍咀嚼這個名字，覺得有些耳熟，但又沒能想起到底在哪裏聽過，只能幹巴巴地說了個“好名字”。
　　年輕人說道：“聽說鄭魁奇如今也不過是而立之年，壹個貧寒出身之人白手起家，無論是攀了誰的高枝，能夠走到今天這個地步，都是殊為不易。”
　　老人皺了皺眉頭，略微有些迂腐氣道：“雖說壹將功成萬骨枯，但無論英雄也好，梟雄也罷，只要心懷天下就萬沒有壹味欺壓良善的道理，這位鄭大王欺軟怕硬，恐怕還算不上梟雄，最多算是時無英雄使豎子成名而已。”
　　年輕人壹笑置之。
　　此時船上的海客們也已發現了這艘掛著“鄭”字大旗的不速之客，頓時船上壹片大亂。
　　為首的壹名海客臉色大變，大聲呼喝道：“快！加速！”
　　眾多船工將風帆扯滿，無奈這艘半是客船半是貨船的福船吃水太深，不管如何加速都相當有限，反觀那艘快艦卻是輕便快捷，須臾之間已是距離福船不足三百丈，隱約可見艦首上立了許多持刀之人，個個以紅巾蒙面，在船上還配備有鐵炮和木炮，已是有手持火把的海賊站在壹旁嚴陣以待。
　　下壹刻，幾門火炮轟然作響，聲音倒是不小，就是準頭差點，大多落在了周圍的海面上，濺起壹道道水柱，僅僅有壹炮落在了甲板上，還是實心彈，只是在木質的甲板上砸了壹個大洞，壹個倒黴鬼被四散的木頭碎屑刺傷了臉頰，與明塵炮轟圜丘壇的威勢相比，簡直是天壤之別，可就是這種威勢，已經讓船上的眾多海客們徹底慌了手腳。
　　又是壹輪炮轟之後，那艘懸掛著鄭字大旗的快船已經靠了上來，上頭大概能有近百號人馬，人人持刀，只等接舷之後，便要跳將上來大肆廝殺壹番。
　　老書生輕輕感慨道：“瞧這架勢，這大海之上又要平添許多冤魂，小友既然佩劍，難道還不出手？”
　　白頭年輕人依舊沒有急著出手，手掌按在腰間青鋒的劍首上，望向那艘海賊的快艇。
　　就在兩人說話的功夫，兩船已經完全靠攏在壹起，領頭的海賊頭領朗聲大笑道：“兒郎們，給我殺！”
　　幾十名持刀海賊呼啦壹擁而上，沒有什麽章法陣形，比之真正的軍伍相去甚遠，但有壹股悍勇狠辣之氣，對付這些海客已經是綽綽有余。
　　就在兩名海賊舉刀當先沖上甲板的壹瞬間，兩人毫無征兆地向後倒飛出去，好像撞在了壹面無形墻壁上，頭破血流，墜地死絕。
　　為首的海賊有些眼界，認出這壹手是有人以氣機外放成墻的手段，不敢有絲毫馬虎大意，立刻示意眾海寇停下動作，然後團團抱拳道：“不知是那位前被高人在此？在下鄭龍王麾下馬董，這廂有禮了，出門在外，混口飯吃，還望前輩看在鄭龍王的面子上，高擡貴手，不要與我們這些窮苦人計較。”
　　老書生有意無意瞥了眼白頭年輕人腰間的長劍，察覺到不知何時已是出鞘半分，嘴角微微勾起，“鄭龍王，倒是好大的名頭，也不知那位魏王殿下對此有何感想。”
　　白頭年輕人淡然道：“以魏王的胸襟，想來不會在意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。”
　　老儒生笑道：“老朽這次若是平安抵達魏國，想去見壹見這位魏王殿下，與他講壹講老朽的道理。”
　　不得不說，這老儒生的口氣委實有些大到不能再大了，與坐擁魏國壹國之地而虎視中原天下的魏王講道理？恐怕只有天機榜十人才有這個本事和底氣。
　　年輕人正是告別了蕭知南獨自前往魏國的徐北遊，他這趟先去魏國，先是秘密見壹些人，魏國畢竟是劍宗的老地盤，師父和師母在那兒舊相識眾多，許多人只是在表面上臣服於魏王蕭瑾，實則大有可為，接下來他會再從魏國轉道去往碧遊島，如何從碧遊島上取回本就屬於劍宗的東西，這也算是公孫仲謀最後留給徐北遊去解決難題，徐北遊若是能解決這個難題，那便真正打開了劍宗的新局面。
　　之所以徐北遊孤身壹人，誰也不帶，倒不是怕累贅，而是因為江都的形勢也不容樂觀，道門有所動作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，由蕭知南留在江都坐鎮，有她的公主身份，禹匡那邊必然不敢袖手旁觀，有了江南後軍，不敢說高枕無憂，徐北遊也才敢放心前往碧遊島。
　　至於眼前的老書生，徐北遊竟是有幾分看不透深淺的感覺，不敢妄下斷言。
　　就在這個時候，那名喊話的海賊頭領臉色漸漸陰沈下來，下意識地握緊手中刀柄，萌生幾分退意。
　　他算是“龍王爺”鄭魁奇的嫡系心腹，很早就追隨在鄭魁奇的身邊，壹次次血拼廝殺走過來，如今也算是小有地位，有自己的壹條船，也有自己手下的壹班弟兄，也正因為如此，他才有資格接觸到壹些旁人不得而知的內幕消息，如今魏王殿下與朝廷的關系急速惡化，說不準哪天朝廷就要再來壹次清剿海域，雖說如今的江都水師幾乎名存實亡，但只要朝廷肯下決心，在壹年半載之內就能重新組建出壹支新的江都水師，這支水師興許不會是魏王殿下麾下精銳水師的對手，可對付他們這些海賊卻已經是綽綽有余。
　　難不成這條船上有朝廷的人？
　　海賊頭領被自己的這個想法嚇了壹跳，臉色又是陰沈幾分，不敢再有半分托大，從牙縫中緩緩擠出壹個，“走！”
　　他的眾多屬下有些發楞，有人略有不甘道：“頭兒，咱們就這麽走了？這可是條大魚！”
　　海賊頭領咬牙道：“魚再大，也得有命去吃才行，走！”
　　不過就在這幫海賊想要退走的時候，壹名白發年輕人擋住了他們，或者說壹人壹劍堵住了他們的去路。
　　這名年輕人平淡說道：“諸位且慢，我有話說。”
　　這些海賊都是過慣了刀口舔血的日子，不把別人性命當回事的同時也不怎麽把自己的性命放在心上，未等海賊頭領說話，就已經有四名悍勇海賊抽刀朝這名攔路的年輕人沖殺過去。
　　然後就聽得砰然壹聲，這四人連人帶刀壹起炸裂開來，好似是普通的血肉之軀正面撞上了從雷霆弩車射出的弩箭，直接變成壹團血霧，屍骨無存。
　　徐北遊微笑道：“敬酒不吃，偏偏要吃罰酒。”
　　海賊頭領看到這壹幕後，竭力平靜道：“剛才就是前輩出手？前輩當真要鄭龍王為敵？”
　　徐北遊呵了壹聲，“龍王爺，真是好大的名頭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