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三二章：南少林（五）

　　林平之既有這種心思，東方不敗自是壹眼便看了出來，微有些鄙夷的冷笑，但神色中又有些柔和之意，似是很滿意林平之還要研究他的武功。
　　兩人兩劍直擊向東方不敗，壹刺頸項，壹刺前胸，就在兩把劍都快要攻到時，他果然是又動了。這回林平之終於看清了他是怎麽動的，也終於明白了其中所有的道理。
　　東方不敗是端坐在桌前未動，至少來說，他相對於那張桌子，是完全未動的，桌上擺列著的諸物，桌前的七張椅子，相對於桌子來說，也是完全未動的，只是所有這些，卻成為了壹個整體，壹起移動了位置。
　　移形換位？林平之已經明白了，這倒也是武林中壹門經典的功夫，而且不是輕功。這通常是壹個人可以在全身不動的情況下，直直的移動壹段距離，練的精了，坐臥之時，也可以同樣的移動，但無論如何，可沒聽說像東方不敗現在這樣，帶著外物壹起動作的。
　　非止是他身前的桌子已是外物，桌上的東西可沒人拿釘子固定在上面，周圍的七張椅子，更是憑空擺列，亦未與桌子連接，可卻都叫他硬生生的當成了壹個整體，在壹起移形換位，所有這些，相對的位置，可當真是壹絲壹毫也沒改變了。
　　因此才能讓林平之產生了既動又靜，似動又似不動的感覺，而且這麽高明的功夫，甚至不是為了顯本事，只是小女孩似的在跟林平之開玩笑罷了。而這壹次，壹來林平之已經越來越有心，二來這次移動的距離也大了點，才終於發現。
　　幹掉了這兩人後，剩下的已經不多了，卻是傾巢而上，其中還有幾個武功略強，林平之壹人應付不及，又讓三個人持劍奔向東方不敗，其時他壹面是墻壁，壹面是欄桿，三人卻品字型的包抄向他，林平之不禁想著，這回他總該換個手法了吧，就是再移形換位，還能整體上壹齊移的了嗎。
　　殊不料三人揮劍斬下,卻全斬到了墻角的空氣，壹桌，壹人，八張椅子，還有桌上的壹切，已經全都在三人的外圍了，而且所有這壹切，相對間的位置，依然是紋絲未動，可三人間，以及他們與墻壁，欄桿間的空隙，似乎根本沒有那張桌子寬啊。
　　可東方不敗就是這麽移了出來，甚至桌上有壹碗滿滿的湯，都沒灑出壹滴來，林平之不禁大聲喝彩道：“妹妹好神的移形換位功夫！”
　　“行了，別在那兒拍馬屁了！人家都跑了！”東方不敗笑道，林平之壹邊把身邊的敵人幹掉，壹邊感覺四周的動靜，這才發覺，果然正有幾人四散而逃，武功卻比已被殺了的同夥又高明些。
　　明白了，最強的敵人，卻也是對方身份地位最高的人，他們的作法就是，先使炮灰上去送死，強者在後面睽視，若是見到林平之，東方不敗這兩人能對付，他們就出手，那是又威風，又顯示出高人壹等的權勢，可是壹見對手硬的很，那便溜之大吉。
　　“沒事，算他們運氣好吧，我本來也沒打算，所有這些人，能全都留下的。”林平之淡然答道，本來也沒辦法，對方這麽四面壹跑，溜入周圍的街區，他還當真挨門挨戶的去追殺人不成。
　　東方不敗壹眼從窗戶瞅到外面的房頂上正有其中壹人在逃竄，隨即笑道：“這壹個就算他運氣沒別人好吧。”
　　什麽意思？林平之想著，卻見東方不敗右手微微壹動，隨之壹團灰白的似乎是霧氣壹樣的東西，便直射出去，正打中那人，他便從房頂上直滾了下來，還未落地，已看見面容抽動，像是五官都被壹只看不見的手扭到了壹起壹樣。
　　“這是剛才那道‘酸辣爛魷魚’中下的毒？”林平之立時悟道，眼見著這人發作的如此之快，毒性看來也相當厲害。
　　東方不敗點了點頭：“是啊，不是給我們下毒嗎？有來無往非禮也，我還給他們啊。”
　　“可妳也不知道下毒的是不是這個人啊，要是還錯了呢？”
　　“那又有什麽錯不錯的，反正他們不是壹夥的嗎，都是壹家人，還給誰都壹樣。”東方不敗笑道。
　　“可是妳先前不是說，那道菜妳要獨吞嗎？”林平之忽然道。
　　“是啊？怎麽了？”
　　“妳也沒獨吞啊，這不是跟那家夥分享的嗎？”林平之說著伸手指了指已經落在街上的那具屍體。
　　東方不敗的眼睛卻已圓圓的瞪了起來：“妳說什麽？妳以為世上高手，都是跟妳壹樣的怪胎！吃（毒，藥）比吃飯都多十倍！也不知道那個跟妳壹姓的天下第壹高手能不能作的到。”
　　不防他最後忽然提到了林曉雨，林平之現在不知為何，卻有些害怕提到這個人，神色中隨之有些陰暗之意，東方不敗查顏觀色，立時便知，隨即就叉開話題，他雖也有些似小姑娘壹樣的性子，可畢竟不是真的小姑娘，說話作事中的反應和分寸，卻都既快又妥當。
　　略談了幾句後，壹看林平之顏色漸和，東方不敗又嬌嗔道：“哼！妳剛才還大言不慚，說什麽要保護我！我要真是個弱不禁風的小妹妹，指望妳保護，有十條命都挨人宰了。”
　　“好啦，好啦，對不起啦，都是我的錯，妹妹原諒我好嗎？”林平之柔聲勸慰道，隨即又正色道：“是我想錯了，習武者別事或可放縱，於這個‘武’字上面，卻是不可輕忽，這次是我大意了，幸好只是作戲，若是真遇大事我還這樣，只怕真會出問題啊。”
　　“我說著玩的啦，妳還那麽認真。”東方不敗吐了吐舌頭，但看林平之的神色，知道他開玩笑的興趣已經不多了，便開始說正事：“只是這些家夥什麽來路，妳看出來了嗎？”
　　“沒有，他們的武功家數好雜，那劍陣倒似是西域武學，可是陣勢之中的劍法，卻又各不相同，很難猜的清啊。”
　　東方不敗搖了搖頭：“只憑這麽雜的武學家數，再加那種強者臨陣脫逃的作人風格，世上只有壹派有這種可能。”
　　“少林？”林平之立時反應過來，但又問道：“可是他們有頭發？”
　　說到這時，不待東方不敗回答，他已自己想到什麽了，隨即在壹具屍體的頭上壹扯，那滿頭的頭發應手而下，卻是用糯米糊粘到了頭上，頭頂上果然有九個戒點。
　　“少林派武學上的本事雖然不過如此，但是權勢滔天，勢力遍及天下，高手數量極多，那可是天字第壹號的大馬蜂窩，聽說妳大鬧少林，殺人放火，偷盜易筋經，又殺掉了數千名少林專用的練功少女，那已是徹底把這馬蜂窩捅翻了。”東方不敗道：“看來這次的對頭，找的人是妳，不是我這個紅衣美人。”
　　“那也沒什麽啊，妳不也說了嗎，反正無論是找誰的都壹樣。”林平之笑道：“要是我遇到危險了，妹妹保護我嗎？”
　　東方不敗微覺錯愕，通常性情強悍的男人是不喜歡叫別人保護的，可是林平之既然這麽說，他便趕緊答道：“當然，我拼了性命也要保護妳的。”
　　“那就好，有妹妹在，我就放心多了。”林平之說著伸手在他臉上撫摸了壹把，隨即拉著他跳出窗外：“我們也該快點走了，不然這捅翻了的馬蜂窩裏，恐怕還要飛出馬蜂來，而且這些馬蜂們還結交天下官府，也不是不可以把我們當成大盜報官，那也是有點麻煩的事。”
　　東方不敗點點頭，隨即又道：“是的，早走為妙，只是我還有壹件小事要作。”
　　小事？是要作什麽小事？林平之有些疑惑，但他很快就明白了。
　　不多時以後，二人壹馬，行在大道上，這次林平之懷裏抱著的，可不是壹個紅衣美人了，此時的東方不敗，卻已換了身衣服，雖然還是華麗，但已很普通，絕不招人註意。
　　“妹妹真的好體貼我啊。”林平之贊嘆道，確實，他是想要東方不敗換身衣服，別再穿這身耀眼之極的紅袍，但又沒敢開口。
　　“那當然，我不體貼妳，還有誰體貼妳。”東方不敗笑道，他本來極擅查顏觀色，知道林平之是有這想法，但卻礙於他壹向的喜好而沒敢開口，而且這次的敵人也是林平之的，並不是因為他而來，所以林平之也不好開口。
　　但無論如何，東方不敗，或者說方秋雨，也是有敵人的，而且林平之既然可能被人盯上，別人也會知道他身邊有個紅衣女孩，那總是不妥當，所以不需要林平之說，東方不敗就已知道林平之這想法，也知道自己應該怎樣。
　　不知不覺間，經過和東方不敗在壹起所有的遊玩與嬉鬧，再加這次遇敵的轉折，林平之心中所有陰郁都漸漸消失了，忽然間，他又是那個堅強到幾乎沒有缺陷的男人了。
　　這個時候，東方不敗卻再也不提什麽多余的事了，兩人便直奔九蓮山的方向而去。林平之隱隱的有種感覺，東方不敗就是表面上發脾氣，使性子，其實都像是算好了得失的，當真精明之極，而自己真可能有什麽不快時，他卻絕不會煩到自己，那當真是極體貼的，壹點都不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