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壹壹零章：金盆洗手，神劍縱橫（三）

　　曲洋？曲洋是誰？人群中登時壹陣陣竊竊私語，不少人都在紛紛議論，有些人便向壹些自己的知交好友詢問。要知曲洋在日月教中並不活躍，手上又無什麽血債，今天到場的人，知道曲洋是武林中著名音樂家的，卻比知道他是日月教長老的人多的多。
　　就在這壹小回的時間裏，曲洋卻等於是名聲大振了，現下已有許多人知道了，世上還有這麽壹位魔教長老，談論之中，卻是眾說紛紜，壹時間，多數人兀自沒明白過來，曲洋和劉正風金盆洗手這兩者之間的關系。
　　劉正風這時猶豫了幾秒，他想起了林平之曾經教他的第壹條計，如果現在他改了主意，又想遵照而行，還不算晚。可惜壹個人壹生的心理定式，終究難改，要叫他說這個謊，實在比登天還難，猶豫之後，終於還是壹切實說。
　　“不錯！曲洋曲大哥，我不但識得，而且是我生平唯壹知己，最要好的朋友。”
　　這話說出後，果然是全場嘩然，這時已有不少人模糊猜到，劉正風大概是因為和曲洋的交往，才不得不洗手退出江湖，而交淡中，已有些人有傾向於嵩山派的意思了。
　　“啊？妳，妳承認了，好，那太好了。我，我。”史登達口中語無侖次，他實在不知該說些什麽，因為原訂計劃，他本來只是當先出頭阻止劉正風的洗手，這些話原本不是叫他說的。
　　壹時間淩亂了，史登達忍不住轉頭向後看了又看，但也沒壹個人出頭幫忙他。
　　天門道人問道：“妳在看什麽啊？快說。”
　　史登達清理了壹下頭腦中混亂的思路，組織了壹下詞匯，這才說道：“來之前師傅說過的，劉師叔那可是衡山派中的大人物啊，怎麽能跟魔教中人交朋友呢，肯定是被人騙的，要是能改邪歸正，回頭是岸，我們哪裏能不給他壹條路走的。師傅的意思是說，要是劉師叔能主動與曲魔頭斷交，壹個月內殺掉了他，過去壹切，既往不究，大家五嶽劍派，同氣連枝，都是師叔師姐，師兄師弟啦。”
　　這話雖說的不甚清楚，但意思是明白的，很簡單，就是要劉正風殺了曲洋，以明心誌，劉正風聽後卻不覺如何驚訝，因為這個林平之也對他分析過。
　　只是這要求還是讓他有了些淒涼的感覺，劉正風臉上突然閃過壹絲淡然卻無奈的笑容道：“曲大哥和我壹見如故，傾蓋相交。他和我十余次聯床夜話，偶然涉及門戶宗派的異見，他總是深自嘆息，認為雙方如此爭鬥，殊屬無謂。我和曲大哥相交，只是研討音律。他是七弦琴的高手，我喜歡吹簫，二人相見，大多時候總是琴簫相和，武功壹道，從來不談。”
　　他說到這裏，微微壹笑，續道：“各位或者並不相信，然當今之世，劉正風以為撫琴奏樂，無人及得上曲大哥，而按孔吹簫，在下也不作第二人想。曲大哥雖是魔教中人，但自他琴音之中，我深知他性行高潔，大有光風霽月的襟懷。劉正風不但對他欽佩，抑且仰慕。劉某雖是壹介鄙夫，卻決計不肯加害這位君子。”
　　劉正風這話說過之後，本來應該繼續對他威逼利誘，可這時左冷禪並未下達任何指令，史登達也沒同門的師叔師兄弟出來撐場面，後面壹群不入流的嵩山弟子，更是全在看著他呢，可他自己向來口才也並不甚佳，明知道這時早已同門畢集，可他怎麽辦，大聲叫喊他們出來幫忙，可沒得師傅首肯，哪敢亂喊亂叫。
　　壹時真是手足無措，不知該當如何是好，腦子也不好使了，直接便噴出了攤牌的話來：“劉正風！妳別敬酒不吃罰酒，師傅都定好了，妳要是敢不聽話，不答應在壹個月內，去把那姓曲的殺掉，我們只好立時清理門戶，把妳滿門老幼，全都殺個幹幹凈凈，這叫作斬草除根，妳可好好想想清楚啊。”
　　“妳說什麽！”這話壹說，立時便已招了眾怒，衡山弟子們固然群情激憤，今日在場的眾位武林中人，也多覺不忿，豈有這般過份的，壹開口便要誅人滿門。
　　史登達尚未明白過來，還在那自說自話：“劉正風，妳的家人呢，怎麽我們在妳家沒找到啊，除了幾個遠親，幾個傭人丫頭，什麽也沒有，妳把他們藏哪兒去了，快點交代！”
　　這壹次的世界多了林天雨這個穿越者，這是當然的事了，不然明知道對方會來挾持劉正風的家人，難不成還把家人都留在屋裏任人宰割嗎。只是史登達這個態度可真的犯了眾怒了，壹時間群情激奮，簡直人人都快忘了事情的本源是曲洋了。
　　忽然間遠遠的傳來喊聲：“衡山派掌門到。”
　　隨之從大門外進來百余人，為首的果然便是衡山掌門，瀟湘夜雨，莫大先生，他本人雖然還是那壹副永遠不變的窮酸落魄的樣子，但身邊這些，卻個個都是峨冠博帶，衣著十分工整。只看這裝束，就不會是來找碴的。
　　而這些人，很快便被認出了不少位，人數雖不非常多，但衡山派的強手卻幾乎到齊了，和劉正風平輩的若幹人也全部在此，不需要說話，壹眼便知，莫大先生此來是幫忙來的。
　　“史賢侄等諸位為本派不遠萬裏來此，只為老朽這麽壹個不成材的師弟，確是勞苦功高，老朽真是慚愧無已，在此也多謝諸位了。只是老朽忝為衡山派掌門，門下之人便真個是結交奸邪，也自有我本派門規處置，想來還不至於勞煩左盟主手下眾位英雄。這點事還是交給老朽辦理便是。各位放心，劉師弟便是已經洗手，只要他確實犯了門規，衡山派家法是少不了的。各位英雄若是無事，便請回吧。若是還想在此盤恒數日，遊覽我衡山，便請去我衡山之中下院居住，弊派必傾囊招待各位。”
　　莫大先生這壹番話，用詞雖還勉強有些敬意，實則強硬之極，竟是當面在下逐客令，而且擺明是護定了劉正風，這與他平日裏蹈光養晦，明哲保身的風格也大相徑庭，讓所有稍微熟悉他的人都極是詫異。
　　這壹番話，只說的史登達目定口呆，不等他反應過來，莫大先生又道：“泰山派天門師兄，華山派嶽師兄，恒山派定逸師太，妳們怎麽說？”
　　這話壹說，天門道人已經直跳出來，面上須發皆張，他還沒開口，劉正風心中已道糟糕，稍有武林常識的人都知道，他的師父當年命喪魔教壹名女長老之手，所以他對魔教可是恨之入骨的。
　　豈料天門壹開口便道：“我輩俠義道中人，怎能逼著他人謀害朋友，若是只因別人不肯為此，壹開口就是什麽誅人全家，這種行為豈不更與魔教全無分別，我可看不慣這種作派。再說了，那個曲洋也沒聽說有什麽惡跡，縱是魔教中人，又怎知他就是惡人。就算是惡人，難道不能感化與他，讓他入我正道嗎？便是當真非誅殺不可，自有我等出手，哪裏又有逼著人殺朋友的道理。”
　　這世道真變了嗎？非止莫大，連天門都這個意思了？不管怎麽說，劉正風可是感激無已，望著他長揖到地道：“天門兄高義，劉某多謝了。”
　　定逸猶豫了半晌方道：“這個？這事是有些不太對，可是？可是莫師兄說的好像也有道理，這種事似乎是讓衡山派內部處置為是，由左師兄下令，嵩山派的人來處理，也確實欠妥。”
　　“嶽掌門，妳看呢？”莫大先生又問起嶽不群。
　　“在下只是因為接到了劉師兄壹張柬子，所以隨隨便便的到這兒玩玩罷了，這等事原與我華山派無涉，在下還是不便與聞的好，無論左盟主和衡山派如何處置，只當在下是這兒壹個客人罷了。”嶽不群輕描淡寫的隨口推搪，可他畢竟是五嶽之壹，其實怎能置身事外。
　　這三個人壹表態，圍觀的眾人更是眼看著嵩山派都快要成過街老鼠了，事情簡直就要這麽解決了壹般，忽然間聽得屋頂上，大門外，廳角落，後院中，和人群之中，前後左右，怕不有數百人壹齊高喊道：“嵩山派弟子前來向劉師叔道賀。”
　　這叫聲整齊響亮，群豪雖然早有準備，但還是被嚇了壹跳，眾嵩山弟子聚來時，大半固然穿的是嵩山派的黃衫，但很多卻是各式各樣的打扮，或是武林中最流行的青袍，顯是混在人群之中，在暗中監視著劉正風。
　　這壹下卻把眾人都嚇壞了，誰也沒有吭聲，倒是嵩山派眾人壹通名，嵩山派十三太保，竟然到了八位，壹時氣勢極盛。
　　當先壹人，卻是十三太保中為首的大太保，號為托塔手的丁勉，這人卻是壹個真正的大胖子，且不像劉正風那般身材矮胖，他身材甚是魁梧，往那兒壹站，卻直如壹道大門的門板相似。
　　丁勉上前道：“莫掌門，得罪勿怪。”
　　他用的詞倒還算客氣，可說話之時潛運功力，聲音在人群之中回響，人人都覺耳中嗡嗡大作，他本已雄壯之極的身材，在各人眼中更幻化的又高了幾分，整個人便如壹尊金剛相似。這卻是與劉正風，曲洋的音樂武學不同的，純仗聲音的力量來的另壹類武功。
　　這簡直是壹上來就要給衡山派壹個下馬威，莫大先生心中有氣，便問道：“卻不知丁師弟要如何得罪法？”
　　身邊壹人，乃是嵩山十三太保中的三太保，大嵩陽手費彬，接口道：“左盟主言道：劉正風乃衡山派中不可多得的人才，壹時誤交匪人，入了歧途，倘若能深自悔悟，我輩均是俠義道中的好朋友，豈可不與人為善，給他壹條自新之路？左盟主吩咐兄弟轉告劉師兄......”
　　費彬還沒說完，丁勉搖手制止道：“罷了，不用說那麽多了，劉師弟，別的我也不說，妳把家人藏了起來，想是左師兄的計劃也都盡在妳的掌握之中，那咱們明人不說暗話，妳只需現在答允了與曲洋絕交，並且只要日後見到他，便當敵人出手就是。我們也不定什麽時間了，只要妳現在答應這些，再隨便立個誓，今天的事便了結了，如何？”
　　這？這要求已經比先前所說的條件下降了些，而且這意思，卻與林平之出的第壹條計有相似之處，相反的是這是嵩山派在主動放水，那就是只要面子上過去了，妳以後怎麽作，也就睜只眼閉只眼算了。
　　田伯光在旁盤算著，他是壹直跟著林平之的，對事情的整體了解的最為清楚，心知這情況大非尋常，暗自尋思到，剛才打了史登達兩耳光的那人，那武功比左冷禪擲酒杯的功夫是不是高的多？可以他的判斷又不像，但除此之外沒別的解釋。
　　可若真是這樣，難不成那壹個人，就把整個嵩山派都嚇住了？
　　可惜話已說到如此地步，死腦筋的劉正風還是轉不過來，連莫大先生都以眼神示意他趕緊答應了，他還是堅執不允。
　　丁勉笑道：“既然劉師弟如此，那就真只好得罪了。”
　　說著大步向前，直向劉正風走去，壹只手伸向他的手腕，那架勢便如捕快衙役拿人壹般，簡直已經把劉正風當成了犯人。
　　忽然間壹道亮光壹閃，便如迅雷閃電，直飄向丁勉脅下，這卻是莫大先生已經出劍了，這壹劍的角度既刁，出手又狠辣，且招式怪異非常，卻不正是衡山派絕技“百變千幻衡山雲霧十三式”。